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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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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是戰後,基本沒有重要的事情,他只是玩笑著調侃海棠而已。

海棠臉頰微紅,暈染著紅霞,她清了清嗓子,正經道:“很重要的事情,你現在給漢王傳書,就說此戰大勝,張將軍功不可沒,又是趙地望族,可讓他治理趙地。另外,趙地龍蛇混雜,張將軍以將軍身份,不足以壓制這些貴族,特此請封張將軍為趙王。”、

“你讓我請封張將軍為趙王?”韓子儀不明白海棠為什麽攔下他為自己請封,而是幫助張將軍請封,這簡直就是吃虧之事。雖然他一向喜歡獎賞手下的軍士,但是為帳下的將領請封王,卻是超出了他的意料。

海棠道:“不僅僅你要向漢王請封張將軍為趙王,還要將挑剩下的那些將領交給張將軍處理,不管他是殺是放,都由他。只有這樣,漢王以後才會‘心甘情願’主動封你為王。”

到時候,不用韓子儀請封,季安必定會封他為王,向眾人證明跟著他幹的,都有肉吃。若是季安不封他為王,那更好辦了,韓子儀可以心安理得地另起爐竈。

當然,這些都是後面的較量了。

季安收走了精兵,斷了糧草,不知道接下來可怎麽處理封趙王之事?

若是拒絕了,就會寒了老下屬的心,將人送給了韓子儀。

若是答應了,以後功勞更多的韓子儀,他又該如何安排?

☆、公主不遠嫁(14)

季安收到韓子儀的傳書,氣得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。

暗淡的燈火閃爍,襯得蒼老瘦削的臉頰越發猙獰,季安穿著單薄的衣衫,赤著腳,在地板上來回踱步。

他滿面怒容,捏著傳書的手青筋鼓鼓,責罵道:“韓子儀這豎子竟然欺寡人至此!”

漢王帳下的幾位謀士面面相覷,一時不知道怎麽勸他。

季安沒見到幾位謀士的猶疑之色,他氣呼呼地罵著韓子儀,連帳下的張將軍也怨上了,道:“張重也是不識趣的小人,竟然任由韓子儀請封他為趙王,也不看看他配嗎?”

張重即張將軍,趙國望族子弟,當年曾經也是一方勢力,後來被季安的仁義打動,投到了他的帳下,成為漢將。

謀士先生們吃了一驚,望了眼門外,勸阻道:“王上慎言,張重將軍投奔王上,這些年又勞苦功高,縱然不夠封王的資歷,王上也不可如此輕視他。”

季安方知自己失言,帳下將軍勞苦功高,這些謀士先生們也是心細謀劃,他不可寒了功臣之心,立刻打著哈哈道歉。

他又將矛頭對準了韓子儀,嘴裏罵罵咧咧的,言語粗鄙難聽。

明明已經是自己的囊中之物,韓子儀卻讓張重成為趙王,硬生生剜掉了季安的一塊肉,可把他心疼死了。

他蹙了蹙鋒利的劍眉,道:“諸君,我不答應封張重為趙王可還行?”

“不可,王上這樣會寒了功臣之心,將張重將軍推向了韓大將軍那一邊。”季安的謀士站了出來阻攔,他們都知道季安任用韓子儀,存了借刀殺人的心思,一旦天下承平,這殺人的快刀便該毀掉了。

現在,他們不僅僅不能毀掉,還要好好地保養,只是要盡量避免讓他做大。

季安煩躁地走來走去,道:“寡人心裏憋屈,就是不想封張重為趙王。”

若是他按照韓子儀的傳書封張重,世人眼中只見到韓子儀的大度與仁德,而他漢王不過是遵從韓子儀的建議而已。他季安損失了利益,而人情卻是韓子儀的。

這韓子儀真是太不要臉了,他不過是撤走了精兵而已,這個男人忘記了他的恩德,竟然如此對他,讓他左右為難。

謀士先生們見到季安喪失了活力,像游魂一樣來回飄蕩,時而憤憤不平,時而猶豫不決,他們左右看了身邊的同行一眼。最後,一人站了出來,道:“王上,你不僅僅要封張重將軍為趙王,等到韓大將軍拿下其他的地盤,還要封他為王,這樣才能穩住其他的將軍與諸王。”

季安一下炸毛了,道:“什麽?我還要封韓子儀那個卑鄙小人?”

這一下刺激到了季安,在場的謀士先生們不得不從大局替他分析,勸他以大局為重,終於讓他不得不答應了。

趙地境內,趙國之王逃亡途中被人誅殺,王室子弟亦是逃的逃、死的死,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主,韓子儀便讓張重將軍代理趙地事務。

張將軍起先還推遲了一番,見到韓子儀真心實意,並無異色,他才笑著接手了趙地的內務。因為他原本就是趙地的望族子弟,一下就順利接手了趙地,一想到自己治理的趙地將會轉交給漢王的屬下,言行間便有一絲悶悶不樂,像是自己種的桃子成為了別人的。

海棠早就洞悉到他的心思,和韓子儀分析了一下情況,便讓韓子儀帳下的一位謀士先生去找他閑聊,透露韓子儀為他請封趙王之事。

張重一下驚喜得語無倫次,讓謀士先生轉達對韓子儀的謝意。言語間說著自己何德何能能夠成為趙王,眼神和臉上卻盡是渴望之色,一連幾日見到任何人都是滿面春風,對待韓子儀和海棠更是畢恭畢敬,言辭懇懇。

海棠見到張重將軍的神色,便知道此事成了。

不管漢王季安封不封張重為趙王,他都要承韓子儀這份人情,以後需要趙國之時,多了一分籌碼。

又過了十多日,關中使者快馬加鞭趕到了趙地,帶來了季安的書信,答應了韓子儀的請求,封張重為趙王。

海棠見到喜氣洋洋的張重,真誠道賀的使者,心中暗道:真不愧是最後的贏家,這份忍耐之心極為難得。

送走了漢王使者,韓子儀也該繼續東征。這次他聽從海棠的建議,留下了一部分漢軍給張重守衛趙地,將張重感動得直呼韓大將軍貼心,而韓子儀又帶著忠於他的漢軍和招攬的趙地壯丁繼續東行。

一路極快地打下了燕韓之地,又繼續攻打齊地。

海棠察覺到韓子儀的異常,這攻打速度跟推土機一樣,說打哪裏就打哪裏。除了對方比較弱以外,還有韓子儀的問題。

終於拿下了齊地。

慶功宴上,海棠趁機攔下了他,道:“子儀,我有事情詢問你。”

“海棠,我正好也有一個驚喜給你。”

韓子儀喝了些酒,腳步踉蹌著,他一把抓住海棠,興奮地說道。

如玉的臉龐生暈,一身簡單的衣袍也難以掩蓋他的容顏,極為美艷。也許是月色正濃,也許是美色惑人,海棠不禁被他的美貌俘獲,忘記了先問正事。

她扶著韓子儀,好笑地問道:“你有什麽驚喜給我?”

“我悄悄告訴你,馬上你就是齊王後了,以後沒有任何女人能比你尊貴了,也沒有任何人敢欺負你了。”韓子儀看似微醺的醉態,眼神卻極為真誠又清亮,就像天空中的星辰落到了他的眼睛裏。

海棠微楞,道:“你這麽快拿下北方,就是為了我嗎?”

想當初,她在楚王營地做俘虜時,對待楊妙歌畢恭畢敬;逃亡途中,又處處照顧著姚氏;就連薄玉梅擄走了薄元真,她都要被人奚落一回。

原來這一切,韓子儀都看在眼中,記在心間。

韓子儀答非所問,笑嘻嘻地牽著海棠的手指,幼稚地晃來晃去,得意洋洋地道:“海棠,季安答應我,只要我能夠替他拿到整個天下,管他齊地、楚地任我選,所以,你想做齊王後就是齊王後,你想做楚王後就是楚王後。”

時下的人們仰慕貴族風儀,註重承諾。

漢王季安雖然出自市井,對待妻兒父母無情,但是對待諸將的態度還是很真誠,一副大仁大義的模樣,很多人都相信他。韓子儀受了他的恩惠,沒有想過背叛他,也沒有懷疑季安的用心。

海棠想說自古帝王無情,還是忍住了,不忍心潑他冷水。她暗道:季安能夠給韓子儀這個暗示,想來是上次使者傳遞的這個信息,當真舍得。

這個結果在她的預料中。

她斂去多餘的思緒,誠心逗弄韓子儀,順著他道:“那我先做齊王後,再做楚王後。”最後做……她沒有說完,便隱去了下面的話。

韓子儀當真信了她的話,馬上就嚷嚷著給漢王季安傳信,讓他封他為齊王,再封為楚王。

看得海棠直搖頭,這麽個性子,在這亂世中被吞了都不知道。幸虧他是個有才華的……

過了幾日,不等韓子儀請封,漢王季安的使者再一次抵達了齊地,同時帶來了封王的書信。

再一次如海棠預料一般。

只是這份風光背後,盡是泥濘坎坷。

韓子儀封了齊王,封地就是齊地。此處地大物博、豐饒富庶,最適合休養生息,季安封給了韓子儀,心裏像是拿鈍刀子割肉,讓他肉痛不已。

所以,他使了個心眼,以關心之名,送來了幾個得力的屬官,協助韓子儀管理齊地。

海棠瞧著韓子儀根基薄,一時難以弄到這些人才,而他們的確急需要這些人才,便沒有推拒這些人。

這些人的到來將齊地亂糟糟的內政理順了,百姓安居樂業,休養生息,國庫中的銀子也漸漸豐盈。海棠便動了心思,與其慢慢尋找人才,不如提著各種禮物前去拜訪,將這些人籠絡過來。

她細心打探了一番這些人的喜好,備好了禮物,便差遣車夫載著她浩浩蕩蕩地去拜訪。

“海棠姑娘,曹大人家仆人說曹大人不在家。”

“海棠姑娘,李大人家仆人說李大人訪友去了。”

“海棠姑娘……”

一連拜訪了幾位大人,不是委婉謝絕海棠的拜訪,就是打太極,裝作聽不懂海棠的意思。

海棠倒也不生氣,早有幾分猜測,這些人可都是聰明人,是來替季安收服齊地的。她冷冷一笑,心道:你們今日拒絕我,來日可別怪我不客氣。

“後面還有一家,繼續敲門。”

聽到海棠的吩咐,仆從繼續敲門,和對方的管家轉達海棠的拜訪之意,沒想到這次更過分。

仆從黑著臉回來,吞吞吐吐的,不敢轉達對方的意思。

海棠越發好奇了,心裏暗自猜測,道:“講!你們怕什麽,咱們身後可是有齊王撐腰,我就不信搞不定這麽幾個頑固。”

收服不了這些人,那就只有找理由除掉了,換成自己人。

仆從還是有些膽怯,看到海棠言笑晏晏的模樣,他才大著膽子道:“海棠姑娘,剛剛範大人家的管家說……他們大人讓我等轉告姑娘,爾乃女流之輩,不該牝雞司晨,在家侍奉齊王,方才是女子的本分。”

海棠大怒,神色越發從容,笑道:“牝雞司晨?我們家子儀都不介意,輪得到這些外人來置喙?不用拜訪了,直接去聚賢樓!”

☆、公主不遠嫁(15)

聚賢樓顧名思義就是為了匯聚天下賢才而建的一座樓,海棠跟著韓子儀初到齊地,就有了打算,決定籠絡齊地的有才之士,以充實文臣陣營,所以才有了大名鼎鼎的聚賢樓。

此樓建立在齊地臨淄最繁華的地段,吸引了不少當地的青年才俊入門,或多或少留下了他們的策論。

這種議論時政的地方,韓子儀一向不感興趣,還不如教幾個年輕的校尉打仗來得有意思,所以,這地方是海棠一手建立起來的,樓裏的人都聽她的。

當她到聚賢樓的時候,怒火已經漸漸平息,隨意歪在車上想對策,卻見到今日的聚賢樓格外熱鬧,傳來陣陣的喝彩聲。

“小姨,不如我們也進去看看?”

薄元真一直跟在海棠身邊,之前那些漢王派遣來的屬官說的話,她聽得一清二楚,心裏為海棠抱不平。這一路上,見到海棠心情不好,她也不敢亂說話火上澆油。

剛剛她見海棠對聚賢樓感興趣,不禁也有幾分雀躍與好奇,攛掇海棠進去觀看。

海棠了解她的小心思,點了點她的眉心,道:“真是個精怪的丫頭!”

吩咐車夫將馬車停穩當後,海棠便帶著薄元真下車,進入了聚賢樓的正堂。

算不上人山人海,卻也差不遠了。

一樓的大廳裏擠滿了人,只看到烏壓壓的後腦勺,而不見中間發生了何事。層層疊疊,圍著一圈又一圈的人,像一面面密不透風的人墻。

眼眸一擡,二樓依舊是人影憧憧,個個探著頭,海棠見到這麽擁擠的人群了,有了退意。

薄元真跟在海棠身後,微微蹙了下秀氣的小眉頭,小心翼翼地探了一下海棠的神色,沖著跑堂的小廝責怪道:“你們聚賢樓主事的人呢?還不讓他快來見我小姨?”

若是平時海棠到達聚賢樓,這樓中主事的人必定在她一入門就迎了上來,殷勤相隨,耐心講解,而今日卻久久不見主事的人。

換做平時海棠心情好,薄元真還不會在意這點怠慢,但是今日海棠在那些關中來的人身上吃了閉門羹,她有些擔心海棠的情緒。

海棠哪裏沒見到她的小心思,斜了她一眼,道:“你小姨我還不至於和自己人計較這點小事情,為了外人遷怒自己人,是不智的行為。”

薄元真見海棠從從容容,不禁頑皮地笑道:“您不生氣就好,不然韓叔叔就要遷怒所有人了。”

“我看子儀還沒遷怒別人,你這丫頭倒是狐假虎威起來了。”

海棠這話卻是玩笑話,她期待著薄元真變得大膽肆意些,不像前世有個公主身份,卻過得膽戰心驚,就怕被別人嫌棄是累贅,事事委曲求全。

薄元真驕傲地揚著下巴,驕傲地說道:“臨出門時,韓叔叔交代過我們,可不能讓小姨受一丁點的委屈。我可不要將這張虎皮扯起來?”

海棠輕輕瞥了她一眼,道:“今日你就別在這扯虎皮了,此地太擠,我們還是先離開吧。”

還未等她們退出去,聚賢樓主事的人就來了,從人群裏擠了出來,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,他苦哈哈地道:“海棠姑娘駕臨聚賢樓,恕小人未能遠迎,還請見諒。”

在整個齊地,誰不知道齊王有一心尖尖,便是這位大名鼎鼎的海棠姑娘。

坊間傳聞,寧可得罪齊王,也不可得罪海棠姑娘。而他剛剛沈迷於觀看擂臺,差點慢待這位海棠姑娘,可是受到好一番驚嚇。

海棠沒有故意拿喬撒氣,溫和地說道:“今日有何事發生?為何這聚賢樓如此熱鬧?”

自從建樓以來,海棠隔三差五便會過來查看,篩選有識之士,而從未見過如此熱鬧的盛景,賓客滿座,空無一席。

主事的人提起此事,就是一笑,道:“海棠姑娘有所不知,今日來了一位才學過人的年輕人,在此設下擂臺與人比試,才引得眾人流連聚賢樓。”

“哦,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年輕人?”

海棠跟著主事的人往裏走,有一條專門留給她的通道,通向三樓,倒也不用和客人擠。她緩步往上走,聽到主事的人的話,腳步微頓,又繼續往上走。心裏有了思量,能把聚賢樓當做跳板,為自己造勢,這個年輕人不簡單。

主事神秘一笑,引著海棠往三樓窗戶邊走,指著臺上的白袍俊秀之士,道:“姑娘且看,那位年輕人如何?”

一樓的臺上,有十一個人正在對弈,其中一白袍秀士最為醒目。

因為此人一個人對戰十個人,邊落子對弈,邊策論對答,還隱隱占了上風。面對此等情景,依舊游刃有餘,可見此人的心性與才學。

海棠忍不住拊掌嘆道:“好一個風采湛然的翩翩公子!”

突然,擂臺上正在議論時政的畫風一變。

有一中年男人落下一子,摸了摸胡須,眼眸中閃過一絲惡意,笑瞇瞇地問道:“當今之世,以楚、漢、齊這三國勢力強盛,不知道閣下以為哪一位能夠成為這天下共主?”

天下共主,便是諸王之首,最有威望的諸侯,能夠威懾其他諸王,類似北秦之前的朝代。

眾人聽到臺上如此大膽的言論,紛紛倒吸了一口氣,瞬間這些看客沸騰了起來,私底下議論紛紛。

若論年齡與諸侯中的威望,漢王季安當之無愧的諸王之首,但是論實力,楚王昭鈺更是如日中天,炙手可熱,更為強勢。但是他們現在身在齊地,受到齊王的治理,明目張膽地支持這兩位有點露骨。

若是他們公然支持齊王能成為諸王之首,也不對勁,想當初漢王季安乃是齊王的主公,又是給他兵,又是給他封王,他們讚成齊王為共主,會不會陷齊王於不義?

他們是想博個機會,獲取榮華富貴,不是想得罪人的。

所以,此問回答有風險,稍不註意就成了別人的探路石,探測齊王心意的道具。

海棠也明白這些士人的心理,韓子儀一向不管封地官員的任免,其他人也難以摸清楚他的心思,幹脆搞個輿論試探。

她將目光落在白袍秀士身上,想知道這個年輕人如何回答。

只見這白袍秀士緩緩落下一子,纖長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一角,微微一笑,雙手背負在身後,踱了兩步,道:“自然是齊王。”

海棠好笑地搖搖頭,這年輕人還是不了解子儀,他哪裏願意搭理這些內政?

讓韓子儀成為齊王,他都恨不得將內政丟給手下的人,更別說讓他去管理其他的王侯。若是諸王之間起了紛爭,他都懶得磨嘰,就是一戰分勝負。這可怎麽行?

中年男人不屑一笑,只以為白袍年輕人是在獻媚韓子儀,道:“何以見得?”

若是這個年輕人回答不出來,他就趁機辯駁一番,將對方打落到谷底,然後再表明齊王可為共主。這樣既能除掉對手,又能夠獲得齊王的青睞。

白袍秀士緩緩一笑,道:“若論仁德威望,當以漢王為首;若論勇武善戰,當以楚王為首。但是……”

他一一掃過臺下眾人期待的目光,勾唇一笑,道:“若是同時論這兩樣,漢王和楚王都不如齊王!”

當年,漢王帶著二十萬漢軍被楚王三萬大軍追著跑,落入河中,死的死,逃的逃,好不狼狽。而楚王勇武好勝,卻又不如漢王能夠識人、用人。這麽一對比,韓子儀的確還沒顯露出什麽明顯的缺點,看起來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
海棠對她這個理由也只是一笑而過,總覺得對方只說了一半,不禁出口問道:“漢王盤踞關中,有天險可依,楚王擁有最富庶的封地,而齊王只占了東邊的齊地,且時日短,如何能夠和其他諸王相較?”

眾人見有女子說話,紛紛朝著聲源處望了過來,見到海棠露在窗戶外面的側臉,驚艷之餘,又是好奇不已。

白袍秀士也見到了海棠,閃了閃眼眸,自信地道:“姑娘這話問得好,在下認為此事不難解決,只要得兩個人,難題便可迎刃而解。”

海棠微微一笑,低聲嘆道:“事情越來越有趣了。”

薄元真不理解,道:“哪裏有趣了?”

海棠不答,繼續和白袍秀士搭話,問道:“不知道是哪兩個人?”

“這其中一個人便是在下。”白袍秀士緊盯著海棠,緩緩吐露出一句簡單直白的自薦之語。

眾人一楞,而後哈哈大笑,紛紛道:“原來這位公子是想向齊王自薦啊!”

海棠莞爾,眼眸中閃過了然之色,又道:“不知道另一個人是誰?”

想來這白衣秀士自薦之餘,還有親朋故友可推薦。

白袍秀士跟著溫文一笑,也不惱這些人的取笑,繼續說道:“另一個人,便是姑娘你。”

這一下,眾人又是一楞,明白白袍秀士指的是海棠,不禁又是一陣大笑,紛紛道:“女子執政,公子莫不是在說笑?”

海棠微微睜大了眼眸,想看清楚白袍秀士的神色,奈何離得太遠,模模糊糊的,但是能夠感受到對方沒有說笑。

只聽那白袍秀士又辯駁道:“若女子足夠有才學,又為何不能夠執政?”

海棠心思微凝,一下正經了起來,這位白袍秀士像是在自薦,卻是在向她自薦,這很不對勁!

到底哪裏出錯了?

☆、公主不遠嫁(16)

待到聚賢樓的主事將白袍年輕男人請來,海棠才察覺到哪裏不對勁。

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袍,雌雄莫辨的容顏,氣質俊雅不凡,但是卻有一絲違和感。

她隱晦地掃了掃對方高領下的脖子,以及寬袍下的胸膛,不禁微微一笑,心道:此人和子儀一樣的長相漂亮,宛若婦人,子儀卻是堂堂正正的男子,而這位多了一抹天然的柔軟。

白袍年輕人見到海棠,也不懼怕,微微彎腰道:“在下子車賢,見過海棠姑娘。”

“你認識我?”海棠見到對方點名自己的身份,就知道這個人是沖著自己來的。

子車賢淺淺一笑,漫不經心地道:“齊王最心愛的女子,齊地最美麗善良的女主人,誰人不識姑娘?”

拜韓子儀所賜,他所到之處都帶著海棠,不僅僅軍中的將士,就是市井百姓都知道海棠的大名。不是美名和才名,而是繾綣旖旎的緋聞,讓她的名聲大噪。

海棠跪坐在窗戶旁邊,伸手邀請子車賢入座,道:“我觀公子神態,似乎不太讚同。難道我長得不漂亮?”後一句話是玩笑著說的,以海棠此世的長相,也是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。

子車賢道謝了一番,才入席。

他聽到海棠的詢問,也不遮掩,直言道:“在下自西而來,一路聽聞齊王與姑娘的傳聞,始終認為姑娘不是如此膚淺的人。姑娘能夠站在齊王身邊,難道真的只是憑借美貌嗎?”

海棠笑而不答,示意子車賢繼續說。

子車賢微微揚著下頜,繼續說道:“齊王善軍事,不善內政,而姑娘的存在,恰好彌補了齊王的不足。姑娘建立這座聚賢樓,吸引天下有才之士的到來,圖謀可不小。”

此時,海棠端著水杯的手指微僵,緩緩放下水杯,道:“公子能夠看清楚我和子儀之間的關系,也是煞費苦心,圖謀不小。”

“在下一心求一個出仕的機會,自然對諸王之事上心幾分。”子車賢說得真誠,哪怕這份心思很俗氣,很勢利,但是海棠絲毫感覺不出任何厭惡感。

她道:“先前樓下擂臺之上,子車公子曾言齊王可為諸王之首,天下共主,可否再為海棠解說一二?”

子車賢道:“願為姑娘效勞。”

說起自己的觀點,子車賢白皙的臉龐暈染著光芒,雙眸如星,他就著當今天下的局勢一一分析著,有理有據,十分令人信服。

最後斷言道:“以齊王如今之勢,以齊地為根基,攜三晉之地,收服關中、南楚,指日可待。”

海棠略微隨意地撐著頭,眨巴著眼睛,盯著子車賢,道:“公子鼓動齊王收服三晉,是否有失信義?趙王乃齊王請封而成,如今反手奪下趙地,是否不妥?”

子車賢篤定一笑,道:“海棠姑娘不必多慮,在下路過趙地時,已經得知趙王病入膏肓,趙國內政紊亂,民心不穩。若是沒有猜錯,應該是關中那位出手而為。”

關中那位是誰?不言而喻。

海棠換了個姿勢,搖搖頭,又道:“不妥,不妥。若是趙王病重乃是漢王所為,那他必定對趙地視若囊中之物,你卻鼓動齊王與漢王相爭,可是陷齊王於不義?誰人不知齊王乃是漢王舊臣?”

子車賢見到海棠推三阻四,言語間頗為迂腐,不禁有些著急,道:“姑娘想岔了。這漢王是王,齊王也是王,過往君臣,豈能與今時今日相較?”

海棠見到差不多了,探測到這個人的心思後,話鋒一轉,幽幽嘆道:“子車這個姓氏極為罕見,讓我想到了前朝名臣子車氏,不知道子車公子可是其後人?”

突然,子車賢楞住了,他想到一個事情。

前朝北秦之所以滅亡,乃是南楚之女亂政,名為效仿兩位楚太後,其實是南楚人的覆仇。南楚人對於北秦一統天下一直耿耿於懷,認為兩宮楚太後乃是南楚之人,不應該襄助北秦強盛,一統天下,應該改北秦為南楚。所以,南楚之人對待北秦的態度很奇怪,有一部分人接受了北秦的強大,一部分人卻敵視著北秦。

而眼前這位貌美的海棠姑娘,正是舊國南楚人氏。

他心思覆雜,略微遲疑了片刻,穩住心緒,謹慎答道:“正是。在下乃是前朝北秦舊人,先祖也曾侍奉過北秦皇室。”

他以為海棠也厭惡前朝之臣,靜靜等待海棠的斥責。

海棠莞爾一笑,道:“子車氏啊,好極了。”

出乎意料的態度,讓子車賢楞住了,他試探道:“海棠姑娘此話何解?”

“誇你姓氏好罷了。”

海棠沒有在姓氏上面多做文章,雙手交叉,撐著下巴,狀似臨時尋了個問題,道:“子車公子,我覺得天下共主這個稱呼不夠霸氣,雖為諸王之首,卻要與他人分天下。你說該怎麽辦?”

饒是子車賢這麽淡定的人,也不禁楞住了,脫口而出道:“不喜歡分天下,那就效仿北秦中央集權……”

還未說完,他就停住了,見到海棠一臉笑意地看著他,眼中盡是讚賞之意。

海棠道:“子車公子真乃妙人也。”

子車賢終於明白了海棠的深意,說了這麽多,竟然都是在試探他。

要知道除了北秦短短不到兩百年的歲月,往前推的朝代,歷朝歷代都是分封制度。就是如今,分封諸王盛行,人人都想封王侯,光耀門楣。漢王季安、楚王昭鈺,此二人都不敢說一人獨尊,廢除其他的王。

這位海棠姑娘的想法太大膽了,這……但是他卻又覺得本該如此,能夠建立起聚賢樓,而推向整個天下的女人,又豈會沒有半點野心?

天下獨主,帝皇制度,中央集權,更有利於對整個天下的治理。

剎那間,子車賢又淡定了,他捧著茶杯一笑道:“此事未必不可行,不過這話姑娘該和齊王言明。”

海棠見他接受良好,沒有任何不悅之色,心中對子車賢的印象又增加了幾分。

她方才低聲笑了笑,臉上帶著愉悅之色,玩笑道:“阿賢大才,深得我心。若你我早幾年相見,說不準還能成為一對璧人,可惜……”

可惜翩翩公子不是男兒身。

“可惜什麽?”

伴隨著大門被踹開的響聲,韓子儀飽含怒氣的聲音也跟著傳了進來,眾人見到韓子儀怒氣沖沖的模樣,俱是嚇了一跳。

跟著韓子儀到來的軍士,更是想找個地洞鉆進去,他們為什麽這麽倒黴?

恰好見到海棠姑娘向另一個男子表白,恰好看到齊王被拋棄現場。老婆差點跟著別的小白臉跑了,這麽丟人的事情,齊王怎麽可能留住他們?

就在眾位軍士瑟瑟發抖,祈求上天保佑他們的時候,屋內的人也好不到哪裏去,薄元真見到怒火飄揚的韓子儀,那俊秀漂亮的臉龐都扭曲了,黑沈黑沈的,似乎要將在場的人撕碎。

她想幫助海棠解釋兩句,說這只是玩笑話,都沒勇氣上前,僵著身子留在原地。

在場的人中,唯有二人淡定。

海棠臉上沒有任何異色,緩緩站了起來,玩笑道:“可惜我是你韓子儀的人了。”

一句“我是你韓子儀的人”瞬間澆滅了韓子儀的怒火,他伸手抓住海棠的手腕,就要將她拖走,遠離這個房間。

海棠順著走了兩步,反手扯住韓子儀的手臂,道:“子儀且慢,我為你介紹一個人,一位有大才的先生,可以助我們一臂之力。”

“我們不需要。”

韓子儀想也不想就拒絕了,讓他用這個俊俏的小白臉,天天在海棠面前晃悠,他有這麽傻嗎?

海棠見他氣鼓鼓的,似乎在和誰賭氣,好笑道:“誰說我們不需要?我們需要他!”

“不行,我說不需要就不需要。”韓子儀難得硬氣一回,強行插手海棠的決定。他生氣地偏著頭,不去看海棠失望難過的表情,害怕自己心軟。

這醋意十足的小模樣,海棠察覺到似乎他誤會了什麽,看了看在一旁淡定圍觀的子車賢,心下了然,。她故意看了看子車賢,逗弄著韓子儀道:“如果我非要說需要呢?”

韓子儀驚愕地擡眸,看著海棠笑盈盈的臉龐更加氣急,他緊緊抓著海棠的手臂,惡狠狠地道:“有我沒他,有他沒我,你自己選。”

眾人看著韓子儀爭風吃醋,沒有風度的模樣,恨不得自己是聾子,沒有聽到這番幼稚的話。等到此事過去了,齊王想起今日之言,不知道會不會將他們這些人滅口?

同時,心中對於海棠又高看了一眼,這位海棠姑娘公然對著另一個俊俏男子表白,齊王竟然也忍了,沒有懲罰二人,真的是真愛了。

海棠見到韓子儀一副委屈哀怨表情,就像手拿宮鬥劇本的後妃,而她是那喜新厭舊、寡情薄意的天子一般,心下又是一陣惡寒。

她心平氣和地道:“子儀,我為你介紹一下,這位先生姓子車,名賢,是一位女先生。”

韓子儀因為驚訝略微有些失態,睜大著眼睛看向子車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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